⬛️⬛️他懂个屁的九缥和野尘

此号缘更

【野尘】几番

*虽然有羽然,但我的确写野尘

*虽然我的野尘从来都不明显(。




*

  吕归尘在申时就有些憋不住了,尽管他表现得尚不明显,但百里煜却很清楚地看见他总是托着腮,时不时地微笑——若是以往路夫子早把他叫起来训斥了,但自从上一次吕归尘又把路夫子给气着了,后者这段时间都不想管他,上课的时候眼神从不往这边看,百里煜也沾了点光,总算从路夫子频繁地提问中获得喘息的机会。

  大概是和宫外那群小猴子们有约罢。百里煜想。

  果然,路夫子一合上书,吕归尘就从书桌后一跃而起,抱着书就冲了出去。

  路夫子见状又是吹胡子瞪眼的,气得够呛。都过了七年了,他对着吕归尘还是嚷着“孺子不可教也”那一套,起初百里煜还觉得有趣,现在……

  他看着吕归尘那消失在门外的衣摆,突然涌生出一种羡慕,最终却只能幽幽地叹一口气,抬头看着融在夕阳里的高阁。

  

  七夕是南淮热闹的节日之一,有各式各样的水灯看,羽然三天前就在嚷嚷要找个好地方看灯。姬野训练结束得比阿苏勒的下课时间早,便想着提前过来踩踩点,甲胄都未来得及脱便扛着枪冒着一头汗跑了出来。

  夕阳西下,染得菁河半瑟半红,暑气随着夜幕的悄然来到渐渐退散,江风送来一股凉意,隐隐能闻到早桂的甜香。南淮城中的人们终于结束了一天的忙作,拖家带口地从家里出来,逐渐往凤凰池边汇聚。

  今年的水灯和往年一样,在凤凰池放下后,水灯会顺着水流穿过岳桥,穿过整个南淮,然后出城,进入淮溪。再之后人们就看不见水灯的去向了,但是每个人都觉得,水灯能漂到最远的地方。

  然而要说究竟有多远,也没有人能说得清,无非就是图个念想和好看罢了。

  小孩子是最喜欢看水灯的,而羽然的性子有的时候也像小孩。

  每年羽然都要拉着姬野和阿苏勒看,今年他们自然也不例外。都看了七年了,姬野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兴致,只有羽然数十年如一日般的兴致勃勃,不得已,他们只能陪她。

  凤凰池边人渐渐多了,姬野找羽然找得漫不经心。他从来不怕找不到羽然和阿苏勒,因为阿苏勒一定能先找到他,最后是羽然咋咋唬唬地喊着“慢死了慢死了!”地寻来。

  这不,他刚一起这个念头,就听见远远的一声呼唤:“姬野!姬野!”

  姬野扭头,看见人海的另一端,穿着月牙白锦服的阿苏勒朝他挥手,见他望来了,便露出笑来,一边对周围念着“抱歉”“让一下”“谢谢”,一边朝他跑来。

  南淮是个暖软的城市,就连夕阳也温柔得像是拂过荷叶与垂柳的晚风,照在清秀的蛮族世子身上,竟然有了几分东陆人常说的“公子世无双”之感。

  不得不承认,阿苏勒的确是越长越好看。虽然直接让姬野决定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的好。

  “姬野,好久没见了。”阿苏勒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。

  少年们在三年前就开始窜个儿,如今身形基本还是定下了,两人并肩而行,不用垫脚也能看到不少头顶。

  “是啊,好久没见了。”姬野说,“你最近怎么样?”

  阿苏勒无声地笑了笑:“也就那样吧。”

  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见了。尽管姬野和阿苏勒都在东宫,平时也经常去息衍处学艺,但近些天路夫子要考教,阿苏勒得临时抱佛脚,在息将军处一请假便是半个月。

  好久没见到好友了,姬野觉得对方好像在这半个月里又好看了不少,好看到在人群里似乎也隐隐发着玉一样的光。

  “我们快去找羽然吧。”阿苏勒说。

  姬野没说话,只朝左上的屋檐抬了抬下巴。

  阿苏勒抬头,看见白衣女孩蹲在屋顶,怒目圆瞪地看着他们。

  “慢死了!慢死了!”女孩生气地大叫,“好位置都没了!气死我了!”

  

  女孩气呼呼地蹲在房顶,看着两个男孩费尽心思地爬上来。

  “这的视野也挺好的,”姬野试图挣扎,“河道上的灯也看得清。”

  羽然踢了他一脚,虽然对于后者来说,力度宛如小猫在闹脾气。

  阿苏勒赶紧缩了缩脖子,姬野挠头,羽然更生气了:“明明是你忘记了我的话!先跑去买酒了!”

  “呃……”

  姬野这才反应过来,他手里还提着刚从烫沽亭打来的酒。毕竟今天是他们三人难得的聚会,不喝点酒怎么行呢?

  这里一共三坛,其中一坛可是他专门从人手里抢来青阳魂,是要给阿苏勒的!

  “羽然,你也别生姬野气了。你看,水灯要开始放了。”阿苏勒赶紧道。

  夕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,攒动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一阵喧哗,一盏观音像的水灯破开人群来到了凤凰池畔。羽然一看,顿时来不及生气了,提起裙摆就要跑。

  “哎!羽然!”

  “还愣着干嘛!快跟我来啊!”女孩步履轻盈,一下子就轻飘飘地跳到了另一片屋顶,回头看着两个笨重的好友咯咯咯地笑道,“还好我猜到臭姬野靠不住,早就找好一片备用的房顶了!”

  姬野回头看了一眼阿苏勒,后者对他笑了笑,出乎意料地拉起了他的手。

  姬野心头一震。

  “快来啊!”

  “来了!”阿苏勒应着,拉着姬野,奔跑在南淮星辰如幕的夜空之下。

  

  三个人喘着气在房顶上坐下,姬野把酒分好,一人一坛。阿苏勒只匆匆带了几盒从宫里顺出来的糕点,虽然味道不错,但姬野和羽然都不怎么喜欢吃这些东西,倒是羽然带的卤鸡爪很好下酒,于是精致的糕点很快放到一边被三人遗忘了。

  夜风中有桂香也有酒香,熏得人惬意。羽然嗅了嗅鼻子,把鼻尖靠近了阿苏勒的酒坛,一脸笃定地说:“你的酒和我们的不一样!”

  “是青阳魂。”阿苏勒说着,体贴地把酒坛递了过去。

  羽然嗅了一下,立刻缩回了头,鼻子都皱在了一起:“好辣!”

  阿苏勒笑了笑:“是嘛?”他低头也嗅了一下,“还好吧?”

  姬野这时才终于能插嘴道:“去烫沽亭的时候正好听掌柜提了一嘴,说是直接从北都城买来运过来的,便想着买来给你尝尝。”

  “不便宜吧?谢谢你,姬野。”阿苏勒十分感激。

  “没什么。”姬野赶紧撇开头,装作对自己俸禄已没得七七八八了的这件事毫不在意的样子。

  阿苏勒低头看着那坛酒,细细嗅着酒香。

  离开那片草原已有七年之久,阿苏勒都不确定草原是否还是自己心中的草原了。哪怕是一点点和家乡有关的事都能让他得到一丝慰藉,更别说是一坛来自故乡的酒了。阿苏勒抱着酒坛,甚至有些舍不得喝。

  这让姬野有些忐忑:为什么阿苏勒不喝呢?莫不是酒不对?不,烫沽亭的掌柜不敢,除非他想挨揍……

  阿苏勒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酒,又缓缓放下了。

  姬野的心顿时提了起来:“酒不好喝?”要是阿苏勒点头,他现在就扛着枪冲过去砸了烫沽亭。

  然后清秀的蛮族世子摇了摇头,羞涩地笑道:“不是,是记忆中的味道……就是好久没喝了,舍不得这么快喝完。”

  他是想家了。

  姬野这十七年里,从未生过什么细腻的心思。他自己也是懒得猜别人情绪的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,他与阿苏勒之间,总是有几分心有灵犀,对方一个眼神,他就知道是什么意思。先前时日他俩联手对阵息衍,竟然也有好几次配合无间,打得这个武都殿指挥使都有些措手不及。

  可明白是明白,姬野仍然不是会安慰人的料子,于是他只能干巴巴地说:“是真的就好了。”

  阿苏勒当然不会告诉他,毕竟是要卖给东陆人喝的青阳魂,还是稀释了一些的,并没有真正的青阳魂那么烈,但对于东陆人来说,也已经足够了。

  “我们都叫他古尔沁烈酒,青阳魂是东陆的商人起的名字。”阿苏勒摩挲着怀中的酒坛,笑着说,“蛮族十七岁成年,成年那天,会过一个叫做‘烧羔节’的节日,火堆上会烤着羔子,所有人围着火堆载歌载舞,喝着古尔沁烈酒。”

  随着他的诉说,姬野想了一下这个场面,想着阿苏勒在节日上跳舞的样子,无声地笑了起来。

  他没见过阿苏勒跳舞的样子,但总觉得,应该不会差。

  阿苏勒今年就17岁了,却没能回去过烧羔节,姬野在心里算着距离对方生辰还剩下多少时日。

  没有羊羔,那就烤只小猪吧。再把息辕拉过来,还有阿苏勒的两个伴当,这样想着,应该也差不太多了。

  

  “灯!放下了!”羽然突然叫了起来,拍手欢呼。

  三人皆抬头望去,只见硕大的观音像如今灯火通明。火光耀眼,衬得观音像似乎真的佛光普照一般,而观音慈眉善目,半阖着的眼看着底下众生,唇角微微弯起,伸出的手像是在聆听众生祈愿,又像是在为众生赐福,让人看了心生祥和。

  “快快快!许愿!”羽然兴奋地猛拍两人,第一个双手合十,闭上了眼。

  她大概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才会稍微安静一些。

  姬野悄悄地问:“去年不是还没这项活动吗?”

  阿苏勒笑了笑,轻声道:“或许是因为今年开场灯是这座观音像吧。”

  “我不拜神,我只信自己。”姬野说。

  “信不信都是无所谓的,愿望的存在,不过是让自己有个念想罢了。”阿苏勒说完,也闭上眼,双手交叠放在胸口。

  这是蛮族许愿的姿势,姬野自然明白。

  观音像还是太过明亮,在她之后的莲灯和琉璃塔着两盏巨型水灯也毫不逊色,再配上周遭点缀的各色小河灯,整条菁河远看就像是一条流动的光带。

  灯光照亮了阿苏勒的脸庞,姬野甚至能清晰地看见对方脸上纤细的绒毛。

  鸦黑的睫毛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。

  姬野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发紧,慌不迭地移开了目光。

  他左看看羽然,右看看阿苏勒,觉得自己两个好友都在许愿,那他自己是不是也要跟着做点什么?

  他正兀自纠结着,那头羽然已经许好愿了,睁大眼睛看着姬野:“姬野,你没有许愿啊?”

  这时阿苏勒也睁开了眼,放下了手。

  姬野也不知道说什么,他刚才差点就要许了,但之前说着不信神的自己如今又要说要许愿,这张脸他实在是倔强地放不下。

  看他呆头呆脑的模样,羽然就知道他没许。

  “我才不信这些东西呢!”他梗着脖子说,“等我攒了军功,有了些银钱,我们三个就一起周游天下!要是到时阿苏勒羽然你们都回自己的家了,我就去找你们!”

  尽管不知未来如何,姬野说这话时,确实是真心实意的。

  “你傻啊,这不是愿望!”

  “反正,也差不多!”

  羽然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觉得这“差不多”的,只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教姬野读书识字,然后姬野就去看演义小说实在是个错误的决定。不然他不会现在连愿望和承诺都分不清。

  羽然气得够呛,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气姬野,但她也不会承认自己的错误,生硬地转移了话题:“阿苏勒!你许了什么愿望!”

  羽然的口气有点冲。

  “嗯……我希望我身边的人都能身体健康。”阿苏勒说,“然后有一天能带你们去看看北陆的草原!”他笑了,“我带你们去跑马,去和古尔沁烈酒,带你们去草原深处看海子!”

  羽然抓狂:“怎么连你也学姬野了!”

  阿苏勒有点不明白羽然抓狂的点,只有姬野笑得很得意。

  “好!”羽然一拍大腿,咬牙道,“那我……我……我就带你们去看宁州的森林!”

  “我带你们去看库里戈大会!”

  “我带你们去看起飞日!”

  “我……我护着你们去雷州玩!”

  “……”

  兴许是喝了酒,“愿望”许得一个比一个多,到了最后,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傻气。

  菁河的灯依然川流不息,后来又顺着小水渠散开,照得南淮一片灯火月明。

  不知为何,羽然无端生出一丝忧郁来,她问:“我们明年,还能在这里喝酒吗?”

  姬野看向阿苏勒,后者笑了,温和又不失坚定地道:“能。”

  三个人笑了,举起酒坛,撞了撞酒。

  

*

  大燮神武三年,诸侯国已在燮王的暴政下战战兢兢了三年,无数的斥候充斥在他们的周围,只要一个不小心,弹劾的折子就会出现在燮王的面前。

  而喜怒无常的燮王往往是懒得给人一条生路的。

  一张被水浸湿的纸条呈上了燮王的桌案。王座上,魁梧的武士笼罩在铁甲之下,无人能看清他的喜怒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他的声音在空荡的宫殿里犹如洪钟。

  “是下唐国公写的水灯,是臣等在菁河下游截到的,上面写着一句诗,似是有违逆之意。”太师谢墨袖手一侧,毕恭毕敬地低声道。

  武士垂眼:“太师未免太大惊小怪了,百里煜是什么人,孤比你清楚——他没胆子违逆。随他去吧,这无非是他那点效仿文睿国主的酸味风雅。”

  谢墨没想到燮王这么轻松地就放过了下唐国公,但他也不敢违逆燮王的意思,赶紧道了声“是”便退下了。

  燮王依旧坐在高高的王座上,右半边身子藏于阴影里的他沉默得像是一尊雕像。

  许久之后,他才动了一下,甲片发出轻微的撞击声。

  他低声念道:

  “旧时月色,几番照我?”
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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