⬛️⬛️他懂个屁的九缥和野尘

此号缘更

【全职X九州/叶王叶】万有引力II·星辰密语

我又写了一篇【思想深刻】、【引人沉思】的作品【不
接着之前的那个叶周,是同一个系列的
讲述的是叶修在去宁州之前在秋叶城的故事
可见羽传说给我的影响多大
除了叶王叶,还有高乔
除了后者的那个CP,其他都不明显
依旧是和羽人有关【虽然按照我的性格应该最爱鲛人之类的设定,但男鲛人似乎长得很凶残啊
大眼和小高的外貌设定为迎合种族做了轻微调整



叶修走进秋叶城的时候,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,攥紧了裘衣——太冷了。
马蹄踩在这片冻僵了的土地上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他从八松来到了这里,寻思着想找艘船能带着他出发穿过潍海去宁州。八松不知怎么的似乎限制了出海,导致他不得不跑到更贴近擎梁山更冷的秋叶城来。
不过叶修也很乐观,反正他发誓要跑遍九州土地,迟早都要去一趟殇州冰原见见夸父,这时候提早适应一下寒冷也好。
叶修牵着马找到了一家客栈入住,要小二给他买一个酒囊,里面装满了烈酒。
叶修酒量一开始是一杯倒的,后来被人灌到还行的地步。但越州的酒——他喝了一口,顿时倒吸一口气——太烈了。
极寒的地方,只能用烈酒来祛寒,因为木头都烧不起来,水都煮不沸。
看见叶修只一口就被烧红了脸,小二呵呵地笑了,告诉他,这酒名叫“焚秋”,焚是因为烈,而秋则指代秋叶城。这种酒只有秋叶城才有,烈度和青阳魂差不多。
不过这种酒还是没有青阳魂有名,所以才不怎么为外人所知。
叶修对青阳魂的印象只有一个筷子头,而焚秋却是实打实的一口,此刻已经被烈得说不出话了,只觉得喉咙里有刀子在割。他只好点头回应小二的善意。
叶修有些苦逼,他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了话,只好努力地吞咽唾沫,试图缓解喉咙刀割般的疼痛。
他扭头看向窗外,发现已经飘雪了。
他来到秋叶城的时候,天就有些灰沉,此刻终于下起了雪。
秋叶城的雪寂静无声,不热闹,不簇拥,每片雪花都细碎且纷扬,独立的降临于世。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静谧的雪的缘故,还是客栈里人比较少,客栈里也是静悄悄的,没有人在说话。
叶修感觉有点寂寞,他总觉得喝酒总是要一起喝才好,热热闹闹的,可以把一切的苦恼都抛开。
他正出着神,却恰好看见客栈外,两道黑色的身影在纷扬的雪中渐渐的浮现。
白与黑,在这天地间是那么的清晰与唯一。
身影一大一小,大的那个牵着小的,缓缓地走进了客栈。
“小二,老规矩,谢谢。”
声音清浅淡漠。
他们显然是经常来,所以此刻在这里的秋叶城居民都没有多诧异,小二道声“好咧”,便飞快地跑向厨房了。
那两道身影,显然是一个大人,一个小孩,但无奈,他们身上的黑袍裹的很牢,还带着兜帽,所以暂时还看不出性别。
叶修对这两人有些好奇,正试图琢磨出两人的性别时,大的身影弯下腰拍掉了小孩肩头的雪花,随后抖落了自己的,摘下了兜帽。
哦,男的。
叶修点头。
似是察觉了他的目光,男人转过头看向他。
面对那样淡然直接的目光,叶修猝不及防地被瞧了个正着。
男人的眼睛是银绿色的,很容易让人想起宁州那一望无际的浸泡在月光下的森林。而和这样特殊的眸色相反的,是普通的黑发。
小孩见男人摘下了帽子,也迫不及待地摘下了。小孩同样有一双绿眼睛,却是翠绿色的,像是泼青浓翠的森林,充满了生机,至于头发,则是浅褐色。
男人却朝叶修点了点头,牵着小孩走向了一张空桌坐下。
叶修有些错愕:自己见过他?
不,应该没有。
他旋即摇头否决,自己一直以来都在黑暗中行事,从未见过这个人,也从未被同行以外的人见过。
从小孩的眸色和发色判断,他可以粗略断定小孩是一个羽人。至于男人则不一定了,那一头头发不像是羽人的特征。
男人要的东西很快上来了。两碗素面,一大一小,小的那碗撒了青青绿绿的葱花,还有一小碟用花椒爆炒过的酱油。
羽人口味一般以清淡为主,居然此刻吃辛辣,恐怕是被冷的吧?叶修想。
小孩迫不及待地捧过面碗,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的。男人给他抽了一双筷子,看着他呼哧呼哧地吃起来后,这才慢慢吃自己那碗。
父子么?叶修猜测。应该不是。
算了,盯着人家看也不太好。
叶修移开眼,瞅着人家吃面自己也饿了,再加上喉咙终于缓了过来,便招手叫了碗牛肉面。

雪一直下到第二天早上才停。
叶修起床时朝窗外望去,一片白茫茫,唯有漆黑的烟囱突兀在那里,当然还有干枯的树木枝条。
有一些人家一大早出来扫雪,总算是把路面给清了个干净。
叶修出来买了几个胡萝卜馅的包子,跑去马厩里看爱马有没有被冻着,又顺带喂了看起来安然无恙的爱马一个包子。
他叹息。
昨晚雪下得那么大,运河怕是早就结冰了。八松与秋叶都是晋北的大城,两城依运河而建,而运河所运来的物资向来都是晋北人民的主要物资来源。
既然运河关系着晋北人民的生活,那么在冬天运河结冰时,晋北人们肯定会有方法继续运送物资。
破冰船。
这是叶修唯一能想到的了。
羽人擅长制船,八松与秋叶便向羽人订购了几艘破冰船。破冰船比其他船只要大,吃水也深,用的是雷州密林里最重且坚硬的箭雷木。箭雷木质地厚,重量大,船头特意做成尖锐的形状,还加上了玄铁板,方便破冰,俯瞰下去就像是尖锐的锋镝。
或许可以试着搭上破冰船?
叶修跑到码头去看了看,却被告知这段时间一直有雪,好不容易破开的冰面又会很快结冰,再加上昨日下雪前最后一批物资运送也充足,还是可以撑五天的,所以这五天内怕是没有船可以出海。
叶修满脸苦逼。
算啦算啦,边看雪边喝酒不也挺好么?他想起南淮的冬天,总是有些文人雅士三三两两地聚集在凤凰池旁的小亭子内,裹着裘衣,身旁摆个红泥小炉,喝着新酿的绿蚁赏雪言欢。
怎么又想起南淮了。
他摇了摇头,苦笑。
难怪有人说:“少不入南淮。”这座城是毒药,只要去过,总是忘不掉,然后逐渐深入骨髓。
一千个人中有一千座南淮,南淮就是这样一座城,它总能满足你对它的所有幻想。
别想了,迟早是要回去的,只是不是现在。
他站在街道上四下张望着,打算好好逛逛这秋叶城。怎么说也是晋北的几个大城之一,肯定有不少好玩的嘛。
叶修抻了抻袖子,打算去集市上看看。
听小二说,每次船来的第二天都是集市,有很多各式各样的东西看。叶修想着今天就是“第二天”,再加上集市阳时开,如今都快接近郁时了,肯定是最热闹的时候。
集市这种东西啊,要人多了才好玩。很多人都聚集在一起,拿出可以卖钱的东西,五湖四海的商品都聚集在这里了。
叶修倒是在这里看见了不少好东西,有羽人制造的木艺品,蛮族的貂皮……还有在南淮等地视若珍宝的雪狼皮!在这里居然这么便宜!
叶修摇头叹息,如果他是个商人而不是旅人,绝对要好好的囤上一批,无论运费多贵都要运到南淮去卖。
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、衣服外,还有一些吃食。
极寒之地的食物都以炸为主。叶修有幸在最火爆的炸糍粑卖完之前排队买到了几块,吃起来的确很不错。糍粑粘稠却不粘牙,就算经过油炸过也不会有油腻的感觉,店家还别具一格的在年糕上撒了糖、黄豆粉和花生末儿。
真是挺好吃的。叶修啃着,又在遗憾:只可惜集市只开两天哟……明天一定要再来买!
除了煎炸一类的吃食外,最少不了的还有酒。不过集市上也有不少蛮族扮相的男子,他们在卖马奶。
这里的酒叶修在昨天就体会到了厉害,和这些烈酒相比,南淮那些文人雅士们喝的绿蚁简直就是白水。
依照一些摊位的特殊营销方式,叶修买了一杯取暖,吸呼吸呼咂着嘴好不容易才喝完。
他这寻思着要再去逛逛时,一道小小的黑色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。
这不是昨天在客栈里见到的小孩吗?叶修挑眉。
小孩依旧裹着黑袍,怀里似乎抱着很多东西小跑着,连兜帽把他自己的脸都露出了一大半都不知道。他的脸因为跑动而变得红扑扑的。
叶修看着他扑向炸糍粑铺子,却失望地被告知已经卖完了。
小孩看起来很沮丧,垂下头慢慢往回走。
应该是察觉到叶修的目光了,小孩走到叶修前方时扭过头看他。叶修也不惊疑,只是扬了扬手里的油纸包——里面装着炸糍粑——问:“要吃么?”
小孩没有走近,却也没有走,翠绿色的眼睛通透得如同南淮城内贵族们争相抢夺的祖母绿宝石,突然说:“那个……我记得你,你是昨天客栈里一直盯着老师的人。”
老师?是那个男人?叶修挑眉。
小孩对于靠近叶修一事有些犹豫,但眼睛里却毫不掩饰对炸糍粑的渴望。
叶修又问:“要不要啊?”
小孩有些不确定:“真的可以吗?”
“吃吧。”叶修说,“剩下的都给你。”
“谢谢!”小孩的眼睛一瞬间亮了,“那个,真的谢谢你!这里有两块,我可以把其中一块带回家去吗?我想给我老师尝尝。”
“没问题,剩下的都是你的啊,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。”叶修挥了挥手。
“先生您是好人呢。”小孩说,“以后您一定会和老师成为好朋友的!”
叶修又是一怔。
被人说成是好人,这让他有些发怔。毕竟从没有人说他是个好人。但是后面那一句,似乎和前面那句有点牛头不对马嘴啊?有关系?还和那个男人?
叶修想起了那个男人的眼睛,银绿色的,宛如月光下的森林,从内到外透露出的,却是看破命运的淡漠。
“星算学家么……”叶修摸了摸下巴,望着小孩道完“再见”后就跑远的背影,“刚刚那个,是预言?”

羽人,星算学家,这两者之间存在必然的关系。后世尚且不知,但是从史书中却可得知一条大家都挺认同的定律:“羽人不一定是星算学家,但最伟大的星算学家却一定是羽人。”
从葵花朝的古风尘,再到燮初的西门也静,无一例外都是羽人星算学家。
羽人擅长星算,其实也是有一点道理的,因为羽族毕竟是九州大陆上几大种族中最贴近天空的一族。
因为他们大多数能飞翔。
星象学也分为很多个流派,其中最有名的是被誉为“星辰之侍”古风尘开创的皇极经天派。
皇极经天派,建立在多元方程组求解上,其基础是古风尘十三岁时就演算出的谷玄七式联算。
谷玄是九州星空中的一颗代表死亡的星辰,在古风尘演算出谷玄七式联算之前,没有人能计算出它的轨迹。
古风尘大胆地在算式里引用了一个并不存在的星空之轴——“皇极点”,从而彻底改变了多元联算求解的思路。“皇极点”在星空里其实是找不到的——它由一组数字组成。按照古风尘的说法,“皇极点”是个“悖数”,无法真正定位,但是它却能导出正确的结论。
谷玄七式联算虽是皇极经天派的基础,但至今已知范围内只有不到二十人能懂。
也正因为皇极经天派极度需求传人有天赋以及算学的严谨精神,就算它再怎么无比精确,也总是在传承上让人苦恼。
把皇极经天派推到巅峰的是“天演者”西门也静,当时皇极经天派的唯一传人。因为与燮朝开国皇帝燮羽烈王同为“乱世同盟”,导致皇极经天派学说受到皇帝的推广,因此势力范围才大增。
而且据野史记载,西门也静在羽烈王死后去到了北陆,把皇极经天密典《天野分皇卷》也传到了蛮族那里去。
至此,皇极经天成为人族星算学家中最主要的流派,并且在羽族中也占有同样重要的地位。
只是羽族总是看不起人族的罢了。
叶修扳着指头数了一下,他所知道的星象学流派只有三个,皇极经天派不用说了,还有两个是玄天步象派和元极道。
也不知道这对师徒是哪个流派的。
应该不会是皇极经天派吧?皇极经天自燮朝开始就隐隐展现了要压倒其他两大派的势头,加上国家支持,醉心于演算的传人都是有钱有房的,哪像他们那么穷苦?

按理说集市是下午填正时分收市,可是中午刚过,原本阳光正好的天空又开始暗了下来。——又要下雪了。
叶修赶紧拍屁股走人,回到了客栈。
后脚刚一踏进客栈,一片雪花便悠悠的落下了。
叶修松了口气,刚想上楼回房,却见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:“老师,就是那位先生。老师你应该还记得吧?”
叶修顺着声音望去,只见那一对羽族师徒坐在昨天他们坐着的老位置,却没有店面,只是干坐着。
男人起身,抻了抻黑袍,对叶修说:“今日郁初,小徒承蒙先生关照。”
“你是为这事来?又不是多大单事……”叶修挠了挠头,“没事啦,我挺喜欢小孩子的。”
“感激不尽。”男人说。
叶修:“……”
这人怎么挺认真的啊?
叶修想了想:“这样吧,我们就用简单的以物换物方式好了。我拜托你一件事,你若能给我答案,这情也就还清了,怎么样?”
“好。”男人点头。
“你是星算学家吧?”叶修问。
“是。”
“放心,我也不会问你违背那四条准则的问题……那你帮我算算,这雪什么时候能停,可以有船出海啊?”叶修问。
“五天后。”男人立刻做了回答。
叶修震惊:“这么快?连算筹都不用?”这人的心算是有多强?
男人摇头:“不,是榜告上写的,昨日初观天象,发现挺准的。”
叶修:“……”
男人牵起小孩,鞠躬:“那么,告辞。”
叶修赶紧拦下:“诶诶诶等等!”
男人望着他。
“别走啊,你现在也走不了啊。”叶修指了指门,只见小二在奋力地用整个身体压着门板,努力地给门插上木栓——门外狂风大作,卷着雪花嘶吼在天地之间。
男人:“……”
“你看,老天爷都要你留下。”叶修笑眯眯,“坐啊坐啊,我们聊聊嘛。有很多话题能聊啊,譬如首先你能告诉我你这大小眼是怎么回事吗?”
男人:“……”

男人叫王杰希,小孩叫高英杰,师徒关系,星象学派却是叶修认为不可能的皇极经天派。
“皇极经天?!”叶修嗑着瓜子很震惊,“皇极经天的传人不是都挺有钱的嘛!你们看起来过得很辛苦啊。”
“那是他们认同的人。”王杰希说,“他们不认同的人,只有两个选择:永不对外称自己是皇极经天派的人,要不然——死。”
“我不是他们认可的人。英杰则不知道,他还没能在恰好的时间里感受过明月之力,所以不清楚。”王杰希说。
“我要陪着老师。”刚刚还在埋头苦吃八宝饭的高英杰突然抬起头很认真地说。
不是他们认可的人。叶修明白了。
无翼民。
羽族也不是人人都能感受明月之力凝翼飞翔,不能凝翼的那一类羽人被称为“无翼民”,是羽族中最下等的存在。
而王杰希则是无翼民。
至于高英杰,王杰希应该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收养了他,所以两人似师徒又像父子。王杰希被驱逐,就算高英杰还不确定是不是无翼民,却也执意要跟着王杰希。
“你告诉我你的学派,这没事?”叶修问。
“叶先生是不会随意显露秘密的人。”王杰希说。
叶修微微眯起了眼睛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您来之前,我曾观过星象。辅星在这座城市上空浮现,光辉却不明亮,但仍可看见。至此昨日见过您,我才得以确认。”
“辅星?”叶修皱眉,“那是什么?”
“是属于您那一类人的星辰。”王杰希回答。
“哦?长什么样的?”叶修又问。
“若不嫌弃,今晚亘时可到寒舍观星,那时雪应该停了。”王杰希说。
“你很放心我?”叶修挑眉。
“您不一样。”王杰希说,“英杰看人一向准。”
叶修特别无语:搞了半天是因为爱徒发出去的那一张好人卡啊。

王杰希预料得没有错,暗正时分雪就停了。但王杰希与高英杰则在雪变小且无风之后就先行回去了。
叶修决定晚上去找王杰希。
那毕竟是以前的事了,现在的他只是个旅人,一路上走走停停,遇到一些有趣的人和事,学会、知道一些东西,才是他的主要任务,也是他的兴趣所在。
从很小的时候开始,他总喜欢爬上树观望天空。九州的星空是五颜六色的,特别漂亮,虽然不懂,但还是很喜欢看。而如今总算能认识星星了,像是知道了一个认识了很久却始终不知道名字的老朋友的名字一样。
亘初时叶修从房间窗户翻了出去,赶到王杰希所在的住所。
他们的住所真的是特别的简陋,一张床,两个枕头,一床被子,两把椅子,一张桌子,除了这些之外,还有那一个几乎占据了整个住所的观星仪。
“皇极经天仪?!”叶修倒吸一口冷气,他在书上见过。
“这个不是原版。”高英杰解释,“是老师做出来的,还是有一些误差。不过误差都在可以容许的范围之内。”
“厉害啊……”叶修呆愣愣的。
皇极经天仪的上方房顶是一个洞,覆盖着玻璃——这种河洛最新研究出来的技术,微微有些内陷,像是一个放大镜,更方便他们观察星辰。
王杰希站在玻璃下、皇极经天仪旁,抬头望着天空,难得的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,照得他一双眼异常明亮。
“老师?”
“好时机,”他说,“谷玄的轨迹变了。”
高英杰立刻在桌子上抓起纸和笔给老师送过去。
“不,英杰,”他的老师说,“这次,你来算算看。”
高英杰有些惶恐:“可是谷玄七式联算我还没完全理解……”
“你已经做得比我当初要好了。尝试吧,算学,只有算了,才能学到。”
高英杰垂头:“是,老师,我知道了。”
他跑到皇极经天仪下,努力地仰起头,观看着星空,同时在纸上写下一连串的数字与符号。
“叶先生,您跟我来吧。”王杰希对叶修说,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。
叶修看了看正认真计算的高英杰,跟着王杰希走了出去。
“你想要计算谷玄的轨迹?”叶修问,“但谷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?”
“几天前出现的,不仅仅是辅星,还有谷玄,那颗代表着死亡的黑色星辰。”王杰希说。
“谷玄是看不见的,你又是如何观测到的?”
“看那里。”王杰希指着天空,“那一圈星辰,这几天一直在转圈,但中间缺什么都没有。在我已知的范围内,只有谷玄能做到这一点。”
“谷玄出现,意味着什么?”叶修问。
“死亡。”王杰希回答,“还是和辅星一起出现,这几乎就在说明一场即将发生的暗杀。”
“你怀疑是我?”叶修挑眉。
“不,我说过,你不一样。”王杰希仍旧望着星空。
“你也不是普通的星算学家吧?”叶修说,“虽然很微弱,但你身上仍然残存秘术的波动。”
“之前我曾经是一个秘术师,但现在只是一个有小孩要照顾的星算学家。”王杰希扭过头,看了一眼正在埋头苦算的高英杰,“但我仍有本命星辰。”
“思玄级别,不错。”叶修点头。
“其实我骗了英杰。”王杰希突然叹了口气,“谷玄不是今天才动的,从它出现开始,它的轨迹就一直在毫无规律的变动。只是不管它怎么变动,离我本命星辰的距离却越来越近。”
“你会死?”叶修一点掩饰都没有。
“是的。”
“你算出来的?”
“不用算也能看出来吧?”
“那可不一定啊。你们的计算可比眼睛看到的要准确多了。但就算是计算也会有偏差,更别说是计算自己的命运了,这一点古风尘不是用生命去证明了这一道准则吗?”叶修斜眼看着他,“看来你是真当真了啊,居然想把高英杰托付给只见过两次面的我。”
“你会收养他的。”
“你算过?”
“是的。”
“那还是不一定啊。”
“我与您之间并不算亲人或朋友,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,那么准则是不会干扰到这一点的。”
叶修想了想,好像也是。
不是吧?他以后要带个拖油瓶?
“你为什么会觉得自己要死?你做了什么?”叶修问。
王杰希沉默了一下:“一年前,英杰急病,我没有钱,只好去官府里表明学派身份,这才请到了大夫。”
“被流放的表明身份就会死?”叶修皱眉。
“是的。无翼民被羽族所瞧不起,他们视无翼民星算学家为耻辱,而这个耻辱,在他们看来,是万万不能被‘对手’所知道的。”王杰希道。
“你们羽族真是无聊。”叶修说。
王杰希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:“其实我也这么觉得。”

闲来无事,叶修明面上是答应了王杰希,但暗地里却是在想尽自己所能避免王杰希不死,把那个小家伙丢回给他。
他才不要一个小拖油瓶呢!
高英杰年纪还小,压根不知道王杰希的想法。
这两天暗地跟踪、保护下来,叶修看见了高英杰的好朋友——住在他们家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孩,名叫乔一帆。
乔一帆是实打实的人类,显然也是知道王杰希和高英杰身份的,所以对王杰希特别尊敬,对高英杰还挺平常,应该是高英杰特意强调过了吧?
五天时间就快到了。
这几天下雪的频率越来越小,程度也越来越小。听驻扎在秋叶城的商会说,他们正准备出海了,而叶修已经和他们说好了,可以搭顺风船去宁州。
叶修虽然不知道王杰希的本命星辰是哪颗,但他却感受到了秋叶城内暗地里有些凝固的气氛。
那群暗杀者应该来了吧?
昨天王杰希说辅星越来越暗了,这恰好说明动手时日已近。
叶修一看,还真是如此。
这几天下来,叶修在王杰希的帮助下把那十二颗主星认得七七八八了,其他的王杰希怎么讲他都记不住:不都长得一样吗?你怎么知道哪颗是哪颗啊?
“或许就是明天了。”王杰希说。
“明天?是月初吧。刚好是明月力量最弱的时候。”叶修说。
“是啊……但是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。”王杰希皱眉,“最近秋叶城的星象有点乱。”
“顺其自然吧,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。”叶修说。
“说的也是。”王杰希无奈地笑了笑。
第二天一整天王杰希都没有出过住所,高英杰早就被王杰希遣出去和乔一帆玩了,并且特意准许他们玩一整天。
叶修则蹲在一旁他挖的雪窠子里,暗自想:蛮族大冬天陷害敌人的方法居然有一天他也能用上。
啊,世界真是神奇。
可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,却没有任何人到来。
叶修郁闷:说好的刺客呢?不守信算什么刺客啊!
天又开始灰起来,似乎要下最后一场雪了。
“不行,我要出去找英杰。”王杰希坐不住了,他还是很在乎自己徒弟的。
“我也帮你找吧,再不找我的脚都快冻麻了。”叶修从雪窠子里爬出来,“而且也硬邦邦的不舒服,下面全是冻土。”
“要在下雪前找到他。”王杰希戴上兜帽匆匆地跑走了。
“唉,真是对麻烦的师徒。”叶修挠头叹息。

高英杰拉着乔一帆在街道上狂奔着,另一只手还不忘拉着兜帽,不然自己的脸露出来:“快!快跑!”
乔一帆跑得上气不接下气:“好……好的……!只是英杰……他们为什么要杀……我们啊!”
高英杰也是满脸不解:“我也不知道啊……”
谷玄轨迹有变化,他知道。谷玄出现在这里,表示这里有一场死亡,可是他真不知道为什么是他。
而且最痛苦的是,现在是月初,还是白天,是明月的力量最弱的时候。如果实在十五左右,就算他从未成功凝出羽翼,也可以搏一搏!
可现在连搏的希望都没有,只希望自己能跑得快点,再快点!
乔一帆已经累得不行了,但仍努力的跟上高英杰的脚步。而高英杰也很累。
他们才是孩子,能有多少体力呢?
街道旁的暗影里,数道黑影追逐着他们。
要快点!再快点!不能死!也不能让一帆死!
这是高英杰脑海中唯一的念头。
他提着一口气,没命似的拔足狂奔,越跑越快,越跑越快,仿佛连脚都不用沾地!
仿佛他几乎要飞起来!
天空中传来呼唤的声音,耳际隆隆的风声中却似乎听到有什么要破壳而出——
“英、英杰!”乔一帆发出了惊叫。
高英杰此刻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,一张小脸涨得通红,冷汗从他的额头滑落,后来很快凝成冰渣。
但他仍未停下脚步,他仍在跑。
有什么要从他的背后破出!
“唔!”高英杰闷哼一声,黑色的袍子所遮掩的背部,似乎有什么突起,又似乎有什么流出。
汗与为止的液体混合在一起,变成冰渣洒落在地上。
是血。
“英杰!!”乔一帆大喊着高英杰的名字,但后者仿佛根本没有听见。他仍沉浸在那一个念头里,也不管自己是否像是要飞起来。
要飞起来——!
黑色的羽翼混合着血色的冰渣从黑袍中振翅而出。
那是一双羽人里绝对不应该有的翅膀。
黑羽。
会为羽人带来不幸的黑羽!
“果然是他!”
“大祭司说的没有错!”
“这个孩子会害死羽族的,必须把他杀死!”
黑羽,与白羽不同,后者是依靠明月之力飞翔,而黑羽靠得却是暗月。
在其他羽人能飞翔的时刻,黑羽的拥有者万万不能飞,因为明月之力压制住了暗月的力量,同样的道理,在暗月压制明月的时候,能飞的只有黑羽。
高英杰拥有黑羽。
可高英杰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翅膀是黑色的,他只知道自己好像能飞了,而他必须要带着乔一帆飞得远远的。
他拉着乔一帆,努力地想要飞走,可是背部一阵撕裂般的疼痛,让他几乎快要晕过去。
他摔倒在了地上。
“英杰!”乔一帆忍着痛试图叫醒他,可高英杰整张脸似乎都要扭曲了起来。
刚凝成的翅膀,太勉强了,就连羽族里习得永翔之术、比普通羽人更能轻易感受明月之力的鹤雪士都不敢随便带人飞。
勉强的代价是残酷的。
乔一帆眼睁睁地看着高英杰那对黑色的翅膀上,所有的黑羽都在瞬间脱落,只留下丑陋的肉翅,混合着鲜血,染红了他们所躺着的街道。
“杀了他。”
“杀了他。”
“那是对羽族的诅咒。”
“那是羽族的不幸。”
“那是永不能相见的扭曲与丑陋。”
“那是能让人疯狂的孤寂与仇恨。”
“杀了他,在他羽翼未丰之时。”
“以保佑我族安稳康乐,富祚绵长。”
乔一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,想要拖着高英杰继续走。
那些人要杀了英杰啊……绝对不允许!
可是只要移动那么一下,必然会扯到高英杰的伤口。
黑羽、白雪、鲜血混杂在一起。
对比度最强的三种颜色混杂在一起。
一片雪花轻轻的落在高英杰的鼻尖。
天开始下雪了。
“欺负一个小孩,好吗?”
大雪纷纷扬扬。
在乔一帆最后的意识中,有一个身影悄然无声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,隔着纷纷扬扬的雪幕,对着那几个黑影说。

“我没有想到,他们的目标会是英杰。”简陋的木床上,两个孩子静静的躺在那里,王杰希坐在床边,说。
高英杰的翅膀缩了回去,但他的脸上还残留着痛苦的痕迹。
“黑羽展翅,果然是最痛苦的吧。”叶修说,“我还是第一次见。”
“黑羽毕竟和白羽不同,双月是相互依存,又相互矛盾的存在,所以黑羽与白羽也是一样。羽族传说,明月与暗月是一对恋人,暗月一直在背后注视着明月,但明月却一直看不见暗月。两者相互爱恋,却又咫尺天涯。每年七月初七,起飞日那天,是双月重叠,也是靠得最近的一天。近到,仿佛站在暗月上轻轻一扇翅膀,就能飞到明月上去一样。”
“听起来挺苦情的。”叶修说,“英杰没事吧?”
“还好,展翅点和附近的肌肉并未收到太大的伤害,就是血流得有点多。”王杰希说,“等英杰醒来,我们就得要马上离开了。今天多谢你。”
“不用。他们派出的不是鹤雪士,而是普通的武士,所以才能轻易解决。你们还是快走比较好。”叶修说。
“去哪里比较好呢?”王杰希苦笑,“似乎哪里都能被找到。”
“去南淮吧。那里是个好去处。”叶修建议,笑道,“春天有梨花,到了五月临近夏天,就有名动九州的拓榴盛开。凤凰池里不断有船进进出出,有些船容许孩子们在船板上跳来跳去,商旗飘动的声音和水手们的呼喝交织在一起……到了秋天的怀明月节,还能一起赏月、赏花灯、猜灯谜、打枣子、吃花蜜。只是拓榴那时开始凋谢,整个路面、水面都洒满了花瓣。有的孩子喜欢弯腰捞,而他们的爹娘总害怕他们会掉进水里……其实每个孩子都背着爹娘下过水,早就和小伙伴们一起习得了凫水的好技法。一个个落进水里就像是回归河水中的鱼……南淮的水系交通,把整座城连同其他城市连在一起,坐上一条船,顺流而下,就可以随机去到任何一座城市。”
王杰希静静地听着,听他说完,才道:“是个好去处。”
“对吧。”叶修笑。
床上的高英杰似乎动了一下,又牵扯到后背的伤口,顿时又抽搐了一下。为了让他睡得舒服点,王杰希特意拿了软垫来给高英杰垫后背,可看起来还是疼。
高英杰被痛醒了:“老师……”
王杰希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:“英杰!太好了,你醒了!你的朋友也没事。”
“一帆?!”高英杰脸色变了变,扭头刚好看见乔一帆睡着的脸。
王杰希扶着高英杰坐起来。
高英杰脸微红:“麻烦你了……老师……”
“我是你老师啊,哪有什么麻不麻烦的。”王杰希叹了口气。
“老师……那些人是谁?为什么要来追我们啊?还有他们说的黑羽……是什么?”高英杰显然有一大堆问题想问。
王杰希沉默了。
叶修站在一旁:“告诉他好吗?”
王杰希说:“早点知晓也好,如果这是命运。”
“少来,别老是说命运。你自己的命运都估计错了呢!”叶修毫不客气地戳穿,“所以我都说了,那四条准则之一‘星算学家不可自算准则’不是没有道理的。那可是古风尘丢掉性命得以证明的绝望。你能比得过古风尘吗?你们星算学家啊,算了别人一生,却始终算不出自己与自己最亲近的人的命运。”
高英杰第一次看见老师被骂,居然连疼痛都忘记了,长大嘴巴发愣。
王杰希有些尴尬,点了点头:“受教了。”
然后,王杰希把一切告诉给了高英杰。
“就是说……我的存在,会导致羽族的不幸?”高英杰呆滞。
他一直以来都渴望着自己能振翅飞翔,在浩瀚的宁州森林里,在如水的银色月光下。虽然他不后悔跟着王杰希逃离宁州,但这的确是他内心中最纯粹的愿望。
但是,他却被告知,他是黑羽。
他只能在暗月的照耀下飞行,永远不可能与其他羽人一起飞翔。
他是异类。在别人能飞翔的时候只能呆站着,而在他能飞翔的时候,旁人则会以冰冷的眼光看着他。
而且那一对翅膀,可能会因为今天的强制飞行而变得异常丑陋。每一次展翅,都会给他带来难以忍受的痛苦。
一想到这,他就忍不住抽搐了一下。
“英杰……”王杰希不忍。
“老师……我……我是黑羽的话……是不是也会给您带来不幸?”高英杰轻声问,“我是不是……最好要离开您……再也不能学星算了……?再也无法和老师一起演算星辰的秘密……因为我是被明月嫌弃的人,无法接触由明月主宰的夜空……”
王杰希摇了摇头,叹息着:“英杰,首先,你至少还能飞,而我却是个无翼民,注定不能接近星辰。在羽族看来,无翼民不算是自己的族人,那么你也可以这么看我。”
“老师!”高英杰惶恐了。
“——你的不幸不会影响到我。而且,不管是黑羽,还是无翼民,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”他揉了揉孩子的头发,头顶是一望无际的璀璨星空,“这并不妨碍我们仰望星空。”
“你背上的伤很快就能好,也不会留下伤疤。不过遗憾的是,你得和你的朋友告别,我们得要离开这里了。”孩子的眼睛渐渐睁大,“如果可以,你能和他定一个约定,若你们还能记得对方,等长大了,可以再次相见。”
孩子垂下眼,轻轻的点了点头:“嗯。那老师,我们要去哪里?”
王杰希帮他拢了拢衣领,说:“去南淮。听说是一个好地方,春天有梨花,到了五月临近夏天,就有名动九州的拓榴盛开。凤凰池里不断有船进进出出,有些船容许孩子们在船板上跳来跳去,商旗飘动的声音和水手们的呼喝交织在一起……”

“那么,就此别过。多谢您出手相助。”王杰希站在码头,对叶修说。高英杰站在一旁,背着个小包裹。
他们都要离开这里了,只是一边出海去往宁州,一边要去南淮。
“不用太客气。你也教会了我很多东西。”叶修笑了笑,看向高英杰,“和好朋友道别了吗?”
“道了。”高英杰说,“我们约好了,十年之后,我们会再在这里相见。一帆说他会等我。”
“感情真是好。”叶修直起身,“道别的话我就不说了,我要上船了。”
“你帮我们杀了羽族那边的人,这时去宁州没关系吗?”王杰希皱眉。
“没事没事。他们看不清我的脸的。”叶修挥了挥手,真的是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,就上了船。
“我们也走吧。”王杰希对高英杰说。
高英杰点头:“好。”

商船在潍海上航行,风浪似乎有点大,颠簸得人有点难受。挂在船头的船灯也在晃来晃去,甩得人有些发怵。
叶修躺在甲板上,无视凛冽的海风,一眨不眨的看着星空。
“你看得懂吗?”有人说,“别以为认识了几颗主星就能成为星算学家啊。”
“哪又怎样?”叶修问,“这并不妨碍我仰望星空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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